她笑盈盈看着夜空,说自己在讲傻话。
而另一处,归途摇晃的马车忽然被拍停,觉得夜风冷缩进车厢的人探了只手出来,掀开帘子拍了拍厢框,咚咚两声尽数被夜风与簌簌虫鸣眼眸,驱车的人却听得清楚。
里面的人稳稳道道叫他:“阿萧。”
待马车彻底停后,黛娘掀开帘子躬身出来,萧夺扶着黛娘坐在外缘——这个角度看得见焰火,声音也渺远。
不太嘈杂,能窥见全貌,有些置身事外的乐趣。
她脖颈仰起,露出脆弱的一道弧,萧夺只能先僵硬的平视前方,再缓缓抬头——太快的动作会让他卡住,他也算年久失修,若要再多陪黛娘一些年月,他得好好珍惜自己。
故而再奇怪也以斗笠覆面,而不是仓促涂抹些欲盖弥彰的灰与泥。
“她们的命运打上了死结。”黛娘瞳孔倒影猝然明亮的火花,语气却远不如眼瞳那样融融,她不感慨多好看,只提自己在意的事,“阿萧,我算不到你的未来。”
她真是十分差劲,无论是在预知还是在算卦方面,她都差族中前辈不止一星半点。
可是偏偏是她活了下来。
***
此夜有一件大事。
醉过去的郑伯阳被连夜打包出了平镇,他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昏沉的像死了一般,属于男性直挺的眼睫略微颤动。
拿了钱的马夫和陪同的家仆都没有选择叫醒他。
林琅当时站在通向外界的镇门前,最高的那处楼台上眺望。
他神情不如以往的每一日那样少年而吊儿郎当,房间未点灯,在明亮交杂的焰火之下,他显得有些阴沉。
他手上拨动那个美好寓意的盘结,在极佳、极暗的视角看到了对面阁楼,互相依偎、看着就很恩爱的郑玄夫妻。
他们如今已经成婚,夫妻得名正言顺。
“她明日会走吗?”
隐晦暗处,隐约有个轮廓,斟茶品茶
林琅居于廊前回身,马尾在脑后一荡一荡:“谁知道呢,她多善变,你不了解?”
“也是。”
***
焰火没持续多久,戚棠却没再催促。
戚棠乘在马上慢悠悠的回来,那些曾让她无措的温馨又一点一点铺满二者之间,忽然熨帖适应。
只是今夜,没找到林琅。
居于多年的信任,戚棠没去烟花之地找人,她想她小师兄多少算个正人君子,反而窜了不少茶楼酒楼。
都是没有。
戚棠有些沮丧的走出茶楼,叹了口气,语气里是盖不住的遗憾:“明天揍他的话,我就没有那么生气了,力道就会轻,他以后就还会嘲笑我。”
虞洲看着她,无声的笑了一下。
她没多说话,虞洲话一直不多,和戚棠待得久也没受她影响。
回小客栈时,遇见了曾经见过一面的小孩。
她和母亲走散了,乖乖坐在花坛边上,手里玩着那些草编的知了。
戚棠站在原地看了她好一会,又和小姑娘对视,她毕竟年纪太小了,早就许久之前一面之缘的戚棠忘记了。
戚棠守在另边,看着人群渐散,直到阿婶将小花抱了起来往家赶。
“你这孩子怎么乱跑呢!”
“娘,焰火真好看。”
小孩子童颜童语,戚棠看着她们的背影渐渐淹没于街头。
他们是真实存在的。
戚棠看着,骤然这么想,他们不是话本里杜撰的热闹烟火气的虚构,他们是真实存在的。
见到那个小孩后,戚棠心情似乎变了,虞洲跟在她身边,两人闲庭信步一般回小客栈。
只是戚棠走得好好的,心跳忽然快了几拍——像是冥冥中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她对许多事情都敏感,只是过于心大,却忽然寸步难行,捂着心口,另一只手拽住虞洲的袖摆往下扯。
“怎么了?”
虞洲语气带了罕见的担忧,只是那瞬间感觉去的太快,戚棠也很疑惑:“……可能看焰火太兴奋了?”
这个回答太无厘头,并且符合戚棠一贯胡说八道的性格。
虞洲反手探脉,指尖搭在她脉搏上——没有病症,戚棠脉象平稳,只是心率稍快。
戚棠立刻就直起腰,然后松开了紧攥的袖摆,让虞洲松手,说她没事了。
那一刻的感觉短暂急促的像是从没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