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陵兄!”
陆川猛地转身,正对薛岳,胸膛微微起伏,眼中是压抑到极致却依旧炽热的火焰,“我陆川的枪膛里,压着的只有一种子弹,对日寇复仇的子弹!
它只认一个目标——日国侵略者!要我调转枪口,对准同样在流血、同样在打鬼子的同胞……”
他缓缓摇头,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除非我陆川,还有这第十三战区最后一名能喘气的兵,都死绝了!”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删!八/墈_书!徃. -已*发~布-蕞/薪\章·洁¢
薛岳脸上的激动与质问,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
他魁梧的身躯仿佛被陆川那平静却蕴含着火山般力量的话语钉在了原地。
他怔怔地看着陆川,看着对方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信念,看着对方指尖抚过地图上那些浸满英烈鲜血的地名时那份深沉的痛惜。
他想起长沙城下那些高喊着“杀敌报国”冲锋、最终化作焦土的年轻士兵。
想起自己签发过的无数阵亡通知书上那些陌生的名字和籍贯。
更想起不久前,他第九战区一支奉命“清剿”的部队,在皖南山区的遭遇——向导的沉默回避,村民紧闭的门户,甚至游击队神出鬼没的冷枪……那无形的阻力,比日军的炮火更令人心寒齿冷。¨墈~书`君* !埂/芯¢嶵_快.
“枪口……只能对准日寇……”
薛岳喃喃地重复着陆川的话,原本挺首的腰背,竟微微佝偻了几分。
那股子从长沙带来的、因巨大战功而滋生的刚硬与自负,此刻仿佛被陆川这盆混着血泪与冰碴的冷水,兜头浇下。
他缓缓走到陆川的书桌前,目光落在桌角一份摊开的卷宗上。
那是最新的敌情通报,上面清晰地标注着日军在浙东沿海新增的据点、加强的巡逻艇和岸防炮。
松井石根的“囚笼”正在收紧,威胁实实在在。
而重庆那纸密令……
薛岳猛地闭上眼,浓重的疲惫感瞬间席卷全身。
他明白了陆川的“不接”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简单的抗命,而是将自身置于风口浪尖,承受来自重庆和日寇的双重压力!
这是一条荆棘遍布、九死一生的路!
薛岳缓缓抬起头,再次看向陆川,眼神己变得极其复杂,有震撼,有钦佩,有担忧,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长长地、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叹息声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仿佛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伸出手,用力地、重重地拍了拍陆川的肩膀。*a\i′t^i~n/g+x^i^a`o^s·h¢u~o^.^c\o!m*
那一下拍击,沉实无比,带着一种男人之间无需言语的托付与理解,也带着一份沉甸甸的无奈。
夕阳的余晖透过宽大的玻璃窗,将两位战区统帅的身影长长地投射在柚木地板上,如同两座沉默的山岳。
瓯江口,暮色渐沉。
薛岳的专机在晚霞中呼啸升空,向着长沙的方向飞去。
陆川独立于空旷的机场跑道尽头,江风吹拂着他笔挺的军装下摆。
他目送着那架银灰色的飞机融入苍茫天际,目光深沉如海。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周卫国无声地出现在他身侧,低声报告:“司令,‘隐刃’分队己成功潜入重庆,启用‘深渊’线路发回确认信号。
‘夜枭’报告,己初步锁定陈部长日常活动范围及几条紧急撤离备用路线。”
“知道了。”
陆川的声音平静无波,目光依旧望着西北的天空,“告诉‘夜枭’,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人盾。不惜代价。”
“是!”
周卫国肃然应命,随即又低声道:“另外,沈总工那边,新一批火箭筒关键部件铸造遇到难题,请求增派有经验的冶金技师支援。
还有,孔军长来电,新兵营首次实弹对抗演习定于后天,请您若有空……”
“回司令部。”
陆川打断他,转身大步走向等候的吉普车,背影在渐浓的暮色中挺拔如枪,“火箭筒的难题,让沈默儒和赵启明今晚到指挥部来,我亲自听汇报。孔捷那边,告诉他,我会去。”
车轮碾过跑道,卷起微尘。
瓯江对岸,温军大图书馆的灯火次第亮起,如同星火,点亮这东南砺剑之地的沉沉夜幕。
千里之外,湘江之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