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半边天染成血红色,陆醉川背靠着结界内壁缓缓坐下。+w,e′i`q,u?x,s¨._n¢e?t+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重似一下,像是擂在紧绷的牛皮鼓上。
怀里的酒葫芦还剩半坛"醉生梦死",酒液随着他的动作轻晃,在喉口泛起辛辣的回甘——这是他最后一张底牌,可常规的破阵法子,早就试过七回了。
"老城隍。"他闭着眼,指节抵着太阳穴轻轻叩了两下,"再藏着掖着,您这传人可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耳畔响起风过古松般的沙哑声响,老城隍的虚影在他识海浮现。
那是个穿玄色官服的老者,眉间一道朱砂印,眼神却比檐角铜铃还清亮:"小陆啊,你总想着用酒催法,用印破阵,倒忘了最根本的东西。"
陆醉川睁开眼,结界外沈墨寒的身影正贴着光膜来回踱步,发梢被风掀起几缕,露出耳后那点朱砂痣——那是前儿夜里替她挡阴煞时,被邪术灼出的印记。
他喉结动了动:"您是说...传承共鸣?"
"正是。"老城隍的虚影抬起手,指尖点在陆醉川心口,"城隍一脉传的从来不是死物,是护人间烟火的念。^y¢e`x,i?a′k-e·.?c!o^m¨
你这些年走街串巷端酒壶,替醉汉垫过酒钱,帮寡妇收过晒在檐下的酱菜,救过被拐的孩童,拦过强拆民房的兵痞...这些烟火气,才是传承的魂。"
陆醉川忽然想起三个月前的雨夜。
那时他刚觉醒城隍境中期,蹲在破庙屋檐下啃冷馒头,怀里揣着偷来的半块桂花糕——是要给小九的。
雨幕里跌跌撞撞跑来个老太太,怀里抱着个裹蓝布的婴孩,身后三个拿砍刀的地痞骂骂咧咧。
他摸出酒葫芦灌了口,再睁眼时,那三个地痞的生死线在雨里明得刺眼。
"生线红如血,死线黑如墨。"老城隍的声音混着雨声在他耳边炸响,"你选。"
他选了断死线。
不是因为怕,是那老太太怀里的婴孩正攥着蓝布角,小拇指上还沾着桂花糖霜——和小九第一次吃桂花糕时,沾在嘴角的一模一样。
记忆如潮水漫上来。
他想起第一次觉醒时,被三个地痞按在酒楼后巷揍,酒坛碎在脚边,辛辣的酒液渗进伤口,眼前突然浮现出每个人头顶的光带:账房先生的生线绵长如绸,跑堂阿福的死线才到下月十五,而他自己的...当时他以为是看错了,那光带竟缠着团金光,像极了城隍庙供桌上那盏长明灯。·w-e.n·x~u\e!t¨x?t-.*c`o\m.
"那是传承在认主。"后来沈墨寒翻了半屋子古籍才找到答案,她捧着本虫蛀的《阴阳志》,烛火映得眼尾泛红,"历代城隍传人,都是最懂人间烟火的。"
还有小九。
那回在乱葬岗,黑巫师设了血阵,小九握着判官笔站在他身前。
盲女的眼白泛着青,却比任何明眼人都看得清楚:"哥哥,东南方有生门。"她的声音哑得像砂纸,可每字每句都带着判官断案的肃杀,"我是无眼判官转世,该看的,从来不用眼睛。"
陆醉川忽然笑了。
他摸出酒葫芦,仰头灌了口,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烧进丹田。
那些被他压在心底的画面——阿福成亲时他偷偷塞的红包,赵霸天被军阀围殴时他掷出的城隍印,小九咬着桂花糕冲他比的哑语"甜"——全都活了过来,在他周身凝成金色光雾。
"原来这就是共鸣。"他轻声说。
城隍印突然在怀里发烫。
陆醉川解下腰间的印绶,那方青铜印在掌心浮起,表面的"幽冥司正"四个字泛起鎏金光芒。
他能感觉到,那些他守护过的、温暖过的、拼命护住的人间烟火,正顺着血脉往印里涌——这不是灵力,是念力,是千万缕人间香火凝成的剑。
"破!"
陆醉川大喝一声,城隍印化作一道金芒撞上结界。
红光笼罩的光膜瞬间泛起蛛网般的裂痕,远处传来黑巫师的尖叫。
那声音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夜枭,带着几分慌乱:"不可能!
这结界用了三具童男童女的魂魄祭炼,他怎么可能——"
"因为他护的是活人。"沈墨寒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她不知何时退到了十步外,手中百年桃木剑直指天空,"而你,只配啃死人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