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宜的嘀咕:
“原来城里人吵架……也和村里的泼妇骂街差不多嘛。”
男人摘下眼镜,疲惫地捏了捏鼻梁:
“好了,别吵了。
他回去后爱跟谁住跟谁住,行了吧?
现在最重要的是接他回去上学,马上就要高考了。”
“你那堆破事处理干净了再回去!”女人咬牙切齿:
“要是再让我儿子受伤,我跟你拼命!”
“我说了多少遍,那次是意外!”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凌寒的忍耐似乎到了极限。
他猛地抬起头,正要爆发,却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她趴在门边,像只偷食的猫,眼里满是担忧。
他积攒的怒气突然像被针扎破的气球,一下泄了个干净。
这个白眼狼……居然躲在这儿偷听?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正吵得面红耳赤的父母突然停下,齐刷刷地转头,诧异地看向他。
"你们从城里吵到这里,要不这样,"凌寒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淡:
"你们先回去,等吵出个结果再说,也给我点时间想想。
今天我就暂时不奉陪了。"
他推开椅子站起身,动作从容得仿佛只是离席去倒杯茶。
木质椅脚在地上划出轻微的声响。
"到时候我给你们打电话。"
说完,他转身上楼,背影挺拔而疏离。
楼梯在他脚下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父母的心上。
夫妻俩怔怔地望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恍惚间,他们仿佛看见——
那个几个月前还窝在母亲怀里撒娇,发噩梦了还要来房间和他们一起睡,磕狠了还会掉金豆子的男孩;
那个喜欢拉着父亲谈天说地,在球场上奔跑跳跃的少年;
正在一步一步,走出他们的世界。
二楼的门轻轻合上,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像是给某个时代画上了句点。
屋内的空气突然凝滞。
父亲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眼镜腿,母亲攥紧了手中的丝巾。
此刻的他们,第一次意识到,什么东西在失去。
那辆黑色轿车最终还是开走了。
卷起一阵尘土,很快消失在蜿蜒的山路尽头。
它来得突兀,走得仓促,就像一场不合时宜的梦。
等到父母走后,凌寒下了楼,没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转头问爷爷:"她呢?"
爷爷磕了磕烟袋,眯着眼笑了:"走啦。"
"走啦?"凌寒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可不,"爷爷吐出一个烟圈:
"那丫头看见车开走,啥也没说,拍拍屁股就走了。"
凌寒气笑了:"爷爷,她一直都这么......"
话到嘴边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最后只憋出一句:
"这么气人吗?"
爷爷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她小时候更气人,她爹的棍子都不知打断多少根。"
烟袋锅在石阶上轻轻敲了敲,爷爷又补充道:
"不过这些年好多了。长大了,知道抄柴刀对着干了。"
凌寒嘴角的笑意突然凝固了。
暮色中,他仿佛看见那个瘦小的身影握着柴刀,倔强地站在院门口的样子。
恍惚间,他仿佛听见她破碎的呼喊:"救我!"那声音穿过岁月长河,在他耳畔炸开,震得胸腔发疼。
心口蓦地一刺,仿佛当年飞溅的木屑穿透时光,狠狠扎进现在的血肉里。
凌寒不自觉地向前伸手,指尖在虚空中徒劳地抓握——这些年的光阴,要怎么才能跨越?要怎么才能,回到那些无能为力的夜晚去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