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州地宫,你故意提前一日行动,引动李克用与朱温混战,让晋王殿下疲于奔命!你的人,更是暗中引来朱温兵马,截断了晋王殿下支援我的道路!若非如此,我岂会重伤濒死?又岂会…欠下你顾远的救命之恩!”
他胸膛起伏,显然情绪激荡,那段被刻意模糊、让他对李存勖心生愧疚的往事,此刻被他血淋淋地撕开:“晋王殿下事后向我致歉,说朱温兵马凶悍,未能及时支援…他待我以诚,信我以重!我范文虽非圣贤,却也知恩义二字!顾远,你告诉我!你机关算尽,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视人命如草芥!你的心里,可还有半分如你当初所言,是为了‘百姓’?为了‘天下’?我看你从头到尾,都只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那破军命格下的野心!”
厅内死寂。.咸,鱼\墈!书, ?追.罪.辛^璋-劫?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范文粗重的喘息。
顾远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漠然,如同覆盖着千年寒冰的荒原。他静静地看着范文,看着这位乱世中难得的、还怀揣着理想与愤怒的奇才。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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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先生,说完了?”他站起身,踱步到窗前,背对着范文,望向窗外石洲城看似安宁的夜景。“好一番慷慨陈词,好一个忧国忧民的正人君子!”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射向范文,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你指责我石洲虚假繁荣?指责我视人命如草芥?好!那我问你,你睁开眼睛看看!看看我脚下的石洲城!再去看看朱温治下的汴梁!看看那饿殍遍野、易子而食的人间地狱!再去看看李存勖刚刚接手的潞州、晋阳!看看那些在战火余烬中瑟瑟发抖的百姓!再看看我石洲!这里的百姓,可有易子而食?可有流离失所?这里的街道,可有尸骸枕藉?这里的商铺,可能安稳开张?”
他一步步走回桌边,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形成强大的压迫感:“是!我顾远是用了手段!是死了人!乔家该死!那些挡我路、鱼肉百姓的蠹虫都该死!我承认我利用了所有人,包括你范文!那又如何?结果呢?结果就是石洲的百姓,能在这乱世中喘一口气!能有一份虚假却真实的安稳!这难道不是实实在在的‘为百姓’?”
顾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悲愤的自嘲:“我是个凡人!一个你们中原人口口声声鄙夷的‘契丹蛮子’!我为什么要得到你们的认可?你们的‘正道’是什么?是像你范文一样,明知朱温是豺狼,还为了所谓的‘恩情’或‘抱负’,助纣为虐,帮他布下那劳什子九宫锁龙阵,用数万民夫的尸骨去维持一个暴君的根基?还是像你现在这样,觉得自己幡然醒悟,遇到了‘明主’李存勖,就以为找到了匡扶天下的正道?”
他死死盯着范文因愤怒和震惊而微微睁大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淬毒的匕首:“范先生,你告诉我,李存勖是什么人?他比我还狠!还阴!他藏三矢于宗庙,誓言复仇,其志可嘉!可这复仇之路,哪一步不是白骨铺就?哪一场胜利不是用无数士兵和百姓的鲜血浇灌?你靠什么活着?靠‘忠臣不事二主’的迂腐?靠‘天下福泽’的虚幻理想?还是靠麻痹自己,以为自己站在‘正道’上的那点可怜的自以为是?”
顾远直起身,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掌控一切的、冰冷的笑容,带着赤裸裸的招揽和更深的嘲讽:“我顾远,钦佩你的才华!若你肯跟我,放下那些无谓的枷锁,你我二人联手,以石洲为基,以天下为棋,何愁不能打出一片自己的江山?可惜啊可惜…”他摇头叹息,语气充满了惋惜,“你宁愿抱着你那套‘正道’,在李存勖麾下,做一把注定沾满更多鲜血的刀!”
“住口!”范文终于爆发了,他猛地拍案而起,脸色铁青,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顾远!你这奸贼!休要用你那套歪理邪说蛊惑人心!道不同,不相为谋!”他眼中精光暴涨,周身骤然腾起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整个厅堂的温度仿佛瞬间下降,烛火疯狂摇曳,几欲熄灭!
“够了!”顾远猛地拍案而起!那张总是挂着从容算计的脸,此刻终于被撕开了一道裂痕!冰冷的怒意如同实质般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瞬间压过了范文的气势。黄花梨木的案几被他手掌蕴含的暗劲震得嗡嗡作响,茶盏跳起,茶水泼洒了一桌。他死死盯着范文,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此刻燃烧着被彻底看穿的惊怒,以及一丝被冒犯的、属于枭雄的暴戾!
厅内空气仿佛凝固了。烛火在两人强大的气势压迫下疯狂摇曳,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