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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回家

大哥厚爱!顾远……顾远何德何能!既是殿下金口玉言,又是周大哥一片赤诚,婉娘姑娘亦不嫌弃……那顾远……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谢殿下!谢周大哥!”他仰头,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也灼烧着他那颗愤怒而冰冷的心。这杯酒,是毒药,是枷锁……

“好!痛快!”李存勖抚掌大笑,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

“哈哈哈!这才是我周德威的好兄弟!顾老弟,干!”周德威更是乐得手舞足蹈,仿佛做成了一桩天大的买卖。

帐内再次爆发出震天的叫好和恭贺声,觥筹交错,气氛达到了一个新的高潮。

顾远在喧嚣中坐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只剩下深沉的疲惫与冰冷。他感觉到金先生投来担忧的目光,王畅沉稳的面容下也藏着忧虑。清洛……他该如何向她解释?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子,得知他出征归来,却带回一个“晋王殿下赐予、自己认的大哥保媒”的妾室,会是何等的心碎?可这乱世,容不下儿女情长的解释,只有步步惊心的算计和身不由己的妥协。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痛感让他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狂欢的浪潮在午夜达到顶峰,又渐渐退去。将领们酩酊大醉,横七竖八地倒卧在帐中或篝火旁,鼾声如雷,脸上还残留着狂喜的余韵。空气中浓烈的酒气、汗味、呕吐物的酸腐气混杂在一起。顾远带着自己的人悄然走出喧嚣的中心,来到营地的边缘。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了身上的酒气,却吹不散心头的沉重。

月光清冷地洒在营地外的旷野上。那里,新垒起的坟茔密密麻麻,如同大地的伤疤。白天的欢呼有多热烈,此刻的寂静就有多瘆人。一些尚未醉死的士兵,或蜷缩在角落低声啜泣,或茫然地望着篝火发呆,眼神空洞麻木。一个年轻的士兵抱着半截残破的旗帜,上面沾满了暗褐色的血污,他喃喃自语:“狗剩……二牛……说好了一起回去的……家……哪还有家啊……”声音在寂静的夜里飘散,带着无尽的凄凉。

顾远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王畅沉默地站在他身侧,这位北斗七子的老大,向来沉稳如山,为兄弟们操碎了心,却从未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仿佛乱世漂泊已是他注定的宿命。姬炀靠在一辆辎重车上,眼神迷离地望着星空,大概在想念他在燕子矶包养的那些契丹美妾的温存。李襄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几颗骰子,对女人兴趣缺缺的他,此刻赌局也显得索然无味。左耀则显得有些烦躁,他重金砸下的翠烟阁头牌小翠,此刻不知在哪个恩客怀里,而他自己却在这尸山血海边。李鹤抱着他的刀,靠着一块石头,眼神空茫地望着北方乙室部的方向,仇人已死,支撑他活下去的恨意似乎也失去了目标,只剩下无尽的虚无。

毒蛇九子这边,气氛更为压抑。金先生何佳俊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尽着左护法的职责。黑先生祝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低声对旁边的白先生云哲说:“不知姐姐在石洲如何了,姐夫新婚燕尔,定是极好的。”他语气真挚,仿佛真的挂念同父异母的姐姐。白先生云哲没说话,只是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臂上几道细小的旧伤疤,那是早年练毒时留下的。青先生孔青则一遍遍擦拭着他那柄淬毒的弯刀,眼神飘忽。黄先生谢胥和蓝先生蓝童靠在一起,两人都沉默着,眼神黯淡。蓝童低声对谢胥道:“教主……怕是快有身孕了吧?”谢胥苦涩地摇摇头,灌了一口酒,辛辣入喉,却压不住心头的失落与苦涩。他们曾痴恋赫红,却因黑先生祝雍的馊主意乱支招,误会重重,最终眼睁睁看着她嫁给了黄逍遥,那份求而不得的痛苦,在酒精的催化下,化作无声的叹息。赤枭则如影子般隐在暗处,警惕着一切。

“回家……”顾远看着身边这些形形色色、带着各自伤痛和欲望的兄弟,又望向远处那些麻木的士兵和新坟,一股巨大的悲怆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对他而言,现在的石洲是家,有清洛和儿子在等待。可对王畅、姬炀、李襄、左耀、李鹤,甚至对金先生、白先生、青先生、黄先生、蓝先生……他们何处是家?对那抱着染血旗帜哭泣的士兵,何处是家?对那坟茔中永远沉默的亡魂,何处是家?这“回家”二字,在这尸骨未寒的胜利之夜,竟是如此奢侈,如此讽刺!

他暗暗攥紧了拳头,一个誓言在心底无声地呐喊:终有一日,他要终结这乱世!让这些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兄弟,让这天下如草芥般的黎民,都能堂堂正正地拥有一个家!一个无需提心吊胆、无需颠沛流离、可以安然入梦的家!这悲怆,这无力感,如同淬毒的针,深深刺入他的骨髓,化为支撑他继续在这条布满荆棘的权谋之路上走下去的、最深沉的力量……

数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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