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的喧嚣被厚重的木门隔绝,屋内一片静谧。*5*k?a_n+s¨h¢u~.^c?o^m~窗外隐约传来黑瞎子激动难抑的叙述、胖子夸张的惊叹和吴邪压抑着兴奋的询问。这些声音,落在张起灵耳中,却如同隔着冰冷的深水,模糊而遥远。
他站在窗边,背脊挺首如孤峰,阳光勾勒出他冷硬的轮廓,却无法驱散那由内而外散发的寒意。那双能洞穿幽冥的眼睛,此刻死死锁定在江阳沉睡的脸庞上,更确切地说,是锁定在江阳鬓角那几缕新生的、刺眼无比的银白上。
那银白,如同最锋利的冰针,狠狠扎进他的心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他几乎能“看到”江阳体内那黯淡的“源质”核心,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为他人燃起的微光,都在加速它熄灭的进程。治疗黑瞎子…那看似奇迹的举动,代价竟是如此残酷!
愤怒、恐惧、无边的痛惜…种种激烈的情绪在他冰封的心湖下疯狂冲撞、翻腾,几乎要冲破那层名为“克制”的坚冰。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这点皮肉之苦,比起江阳正在承受的、无声无息的消亡,又算得了什么?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淌。不知过了多久,庭院里的声音渐渐平息,大概是霍道夫将激动过度的黑瞎子拉去详细检查了。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吴邪探进头来,脸上还残留着为黑瞎子高兴的红晕,但看到屋内情形,立刻收敛了笑容,压低声音:“小哥,阳子怎么样?”
张起灵没有回头,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目光依旧胶着在江阳身上。
吴邪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走到床边,仔细看了看江阳安稳的睡颜,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张起灵异乎寻常的紧绷。他顺着张起灵的目光看去,自然也看到了江阳鬓角那几缕银丝。他愣了一下,随即眉头皱起,带着心疼和担忧:“阳子这头发…是上次伤得太重,还没恢复元气吗?还是…薛五那混蛋留下的后遗症?” 他自然而然地将其归结为旧伤未愈的表现,并未联想到更深层的、令人绝望的原因。
张起灵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从紧抿的唇间挤出一个冰冷的单音节:“嗯。” 他无法解释,也无法言说那份沉重的真相。_看¢书¢君¨ ?更`新\最¨快!这份守护与绝望,注定只能由他一人背负。
吴邪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看着江阳苍白的脸,声音低沉:“阳子总是这样…自己受了那么多苦,心里却只装着别人。刚才瞎子那样子…真是…” 他摇摇头,语气带着后怕和庆幸,“幸好阳子没事,不然我这心里…”
张起灵沉默地听着。吴邪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敲打在他心上。是啊,江阳就是这样一个人。清澈、温暖、毫无保留,像一泓最纯净的山泉,润泽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却唯独…在无声地消耗着自己。这份特质,让张起灵心痛如绞,却也让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那份早己在他冰冷生命中生根发芽的情感,是守护,是痛惜,是刻入骨髓的眷恋,却也是此刻将他置于无边炼狱的枷锁。
他缓缓转过身,走到床边。吴邪识趣地让开位置。张起灵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将江阳鬓角那几缕刺目的银发拢到耳后。动作温柔得近乎虔诚,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又仿佛在试图遮掩那残酷生命流逝的痕迹。他的指腹拂过江阳微凉的皮肤,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珍视。
江阳在睡梦中似乎有所感应,无意识地蹭了蹭张起灵的手指,发出一声细微的、如同幼兽般的呓语,眉头微微舒展。这无意识的依赖,像一把钝刀,在张起灵心上反复切割。
吴邪看着这一幕,心头微动。小哥对阳子的照顾,似乎越来越…细致入微了?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同寻常,但眼下江阳的虚弱状态,让他更多地将这归结于小哥对伤患的责任感和他们之间深厚的兄弟情谊。毕竟,小哥一首都是这样,沉默却可靠。
日子在表面的平静中滑过。江阳在众人的精心照料下,气色似乎恢复了些,至少脸颊上多了点微弱的血色。他依旧嗜睡,精神容易疲倦,但对吴邪和胖子来说,只要他能醒来,能对他们笑,能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就是莫大的安慰。他不再提星枢,不再提昏迷时可能感受到的任何东西,仿佛那场惊心动魄的沙漠之旅只是一场遥远的梦。
黑瞎子成了吴山居的常客。他眼睛的变化是缓慢而艰难的,那点微弱的瞳孔感光能力时有时无,如同在浓雾中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