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毛拂过,“替我闻闻……格桑花的味道。”
吴邪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阳子,你什么时候还对花花草草这么有研究了?以前没听你提过啊。格桑花……好像是高原上的吧?咱们这儿可没有。”
江阳猛地回神,哈哈一笑,抬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像是要把刚才那瞬间的失神拍走:“嗨!这不听村里人瞎聊,说那花儿好看嘛!随口问问,随口问问!”他笑得极其爽朗,将那一闪而过的、浓得化不开的离愁别绪完美地掩藏起来,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恍惚从未发生。
“行了行了,别杵那儿闻味儿了!”胖子在厨房里高声催促,“酱油有了,胖爷的‘西海升平烩’马上出锅!天真,老江,赶紧洗手摆桌子!今儿个咱们仨,好好给小哥践行,也提前庆祝白玛阿姨……”胖子说到“白玛阿姨”时,声音下意识地顿了一下,似乎这个名字也带着某种遥远而沉重的分量,但很快又被锅铲的喧闹盖过,“……总之,敞开了吃!”
“来了来了!”吴邪放下水壶,脸上重新堆起笑意,刚才心头那点莫名的微澜似乎被胖子的热情驱散了。他快步走向厨房帮忙。
江阳也笑着应声,离开倚靠的门框,脚步轻快地朝厨房走去,加入那即将升腾的热闹里。只是在转身的刹那,他脸上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快得让人以为是光影的错觉。他最后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洒满阳光、充满烟火气的小院,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像是要把这一切都烙印在灵魂深处。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带着那副无懈可击的、轻松愉悦的面具,大步融入了厨房的喧闹和食物的香气之中。
夜色如墨,沉甸甸地涂抹在雨村的上空,只有几颗疏朗的星子,在厚重的云层缝隙间顽强地闪烁着微弱的光。白日里的喧嚣彻底沉淀下来,空气里只剩下虫鸣的低唱和远处溪水不知疲倦的流淌声。院子里,吴邪和胖子早己带着酒足饭饱后的满足和疲惫,沉入了梦乡。胖子的鼾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嘹亮,富有节奏感,像一台不知疲倦的小风箱。
只有江阳的房间里,还亮着一盏昏黄的小灯。他坐在桌前,影子被灯光拉得长长的,投射在墙壁上,显得有些孤寂。桌上摊开着一本普通的笔记本,但里面一个字也没有。?2`8-看·书¨网\ ?免!费¢阅*读?他手里握着一支笔,悬在纸页上方,笔尖微微颤抖着,洇开一小团深色的墨迹。过了许久,那笔尖终究没有落下。写什么呢?写“再见”?写“珍重”?写“对不起”?……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蜷缩。最终,他颓然地放下了笔,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写下的痕迹,终究会成为他们痛苦的根源。世界意识会抹去一切,连同他的存在本身,这才是他想要的结局——彻底的、干净的消失,不留下任何让他们悲伤的引线。
他轻轻合上笔记本,像合上一个永远无法开启的秘密。然后,他站起身,走到床边,动作极其轻柔地打开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没有衣物,只有一个小小的、用防水布仔细包裹好的方形包裹。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拿出来,放在桌上。灯光下,他解开包裹的一角,露出里面排列整齐的、独立真空包装的向日葵种子。每一小包都用细密的网袋装着,金黄饱满的种子在灯光下散发着温润的生命光泽。他伸出手指,隔着透明的包装,极其珍重地、一遍遍地抚摸着那些种子,指尖传递着种皮坚硬的触感。这是他的念想,是他未能送出的、无声的祝福。他想象着它们在雨村的土地上生根、发芽、拔节,最终绽放出灿烂如阳光的花朵……那时,他早己不在了。但阳光还在,花朵还在,它们会代替他,继续照耀和温暖着这个地方,温暖着他所珍视的人们。这念头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他的心脏,带来绵长而深沉的痛楚,却也奇异地带来一丝近乎悲壮的安慰。
“替我看看……”他对着那些沉默的种子,用气声说道,声音轻得刚出口就被寂静吞噬,“……替我看看他们。”
他重新仔细地包裹好种子,确保它们被防水布严密地保护着。然后,他站起身,动作没有丝毫犹豫,走到窗边,悄无声息地打开了那扇老旧的木窗。夜风带着凉意和水汽涌入。他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轻盈地翻出窗外,落在院子的泥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最后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扇透出温暖灯光的窗——吴邪和胖子正在里面安睡。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他们熟睡的脸庞。他看了很久,久到夜露仿佛要打湿他的睫毛。然后,他决然地转过身,身影迅速融入了门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像一滴水汇入了大海,无声无息。
江阳独自坐在后山的山坡上,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