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少不了废话。不论它多么地没意思,多么地乏味无聊,还是得一遍又一遍地讲着它,写着它,听着它,不以说废话为耻,也不以听废话为烦。生活中有什么比废话更亲切、更让人幸福和满足的呢?一句“我爱你”,说一遍尽够,多说便要起鸡皮疙瘩。但听在情人耳里,无论多少遍都嫌不够,两天不说就要追问:“你还爱不爱我啦?” 那些晓以厉害的游说,危言耸听的流言,那些震聋发聩的呐喊,那些以提供准确信息自居的枯燥数字和报导,那些微言大义、押韵或不押韵的经典,固然都可能重要到不可或缺,但过多则实在使人太累。我们有时更需要有口无心的、甚至不妨是虚情假意的问候,需要有人对你说和你对别人道一声:“早安!”问一句“吃了吗?”“身体还健旺?”“好屋啊有?(Howareyou?)”需要一个沏在茶壶中的下午,或是煨在一炉火旁的寒夜,或是被车厢摇晃得漫不经心的旅途,跟朋友天南海北有一搭没一搭尽说废话。 我们需要读那些用废话写成的文学作品,让一些人以专写废话而成为著名作家诗人,另一些人以研究废话而当上硕士博士,还有一些人以卖废话做了出版商、书店老板。让许许多多人靠废话为生借废话发财,总比他们拿着武器谋生、打天下要好。毛泽东如果写的是四本畅销小说,外加一册言情诗集,翻开一看里面废话一句接一句,什么白马王子呀,盖世武功呀,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既不能影响历史的进程,又不能改造人的灵魂,我们该多么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