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展开一卷地图,用炭笔在子午谷画了个圈,"阳平关若失,汉中门户洞开。
唯有子午谷能阻曹操半月——马超熟悉陇右地形,又恨曹操入骨,必能死战。"
张鲁的目光落在地图上,子午谷的险峻他去过三次,两侧悬崖如刀削,中间一条羊肠小道,确实是一夫当关的所在。
他摸出腰间的天师印,翡翠雕的"正一"二字被盘得发亮——这是他祖父张道陵传下的信物,当年靠它收服了汉中百姓。
可如今百姓只知曹操势大,若连阳平关都丢了...
"去把马超的军报拿来。"他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青铜,"上个月他在巴中杀了七个侵扰氐寨的汉商,其中有两个是曹操的细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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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圃眼睛一亮,快步走到书案后,从最底层的檀木匣里取出卷黄绢。
张鲁接过时,看见绢尾有块暗红的印记,像是血渍。
"这是马超斩那两个细作时,溅在军报上的。"阎圃的声音放轻了,"他在信里说,'若得主公将令,愿提三尺剑,取曹操项上人头,祭我父血仇'。"
张鲁的手指抚过那片血渍,忽然想起十年前在长安见过的马腾。
那时候马腾还是镇西将军,带着幼子马超来见汉献帝,小马超才十六岁,站在父亲身后,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钢刀。
"去传我的将令。"他将天师印重重按在调兵文书上,朱砂渗透绢帛,在"马超"二字上晕开一片红,"令马超为征北将军,率巴中氐兵五千,即日赴子午谷布防。"
阎圃接过文书时,瞥见张鲁的手在抖。
这位汉中之主的鬓角不知何时添了白发,在炭盆的红光里泛着冷意。
马超是在校场练枪时接到军令的。
丈八长枪挑飞最后一个草靶,他反手接住随从递来的酒囊,仰头灌了半壶。
酒液顺着下巴淌进铠甲,冰得他打了个寒颤——这是氐族的青稞酒,和凉州的葡萄酒不一样,苦得像十年前的血。
"将军!"传令兵跌跌撞撞冲进校场,怀里的木匣在晨风中晃得哐当响,"张使君的将令!"
马超扯断木匣上的牛筋绳,展开绢帛的瞬间,枪尖"当"地戳进青石板。
他想起父亲马腾被押赴刑场那日,也是这样的晴天。
曹操的使者站在高台上,举着天子诏书,说马腾勾结韩遂谋反。
可父亲明明是应曹操之邀去许都做官的,去的时候还带着他写的家书:"超儿,待为父在许都站稳,便接你母亲来享清福。"
"庞德!"他转身大吼,震得校场旗杆上的"马"字旗猎猎作响,"点齐氐兵,半个时辰后开拔!"
庞德从演武厅里跑出来,手里还攥着半块炊饼。
这位追随他十年的部将盯着他泛红的眼尾,喉结动了动:"将军,子午谷地势险要,可曹操有十万大军..."
"那又如何?"马超抽出腰间的短刀,在掌心划了道血痕,"当年我爹的血,我娘的血,凉州百姓的血——"他将血按在将令上,红与朱砂混作一团,"今日起,子午谷每块石头上,都要沾曹操的血!"
庞德欲言又止,伸手按住他的胳膊。
马超的铠甲下全是肌肉,硬得像块铁:"令明,你跟了我十年,可知我为何总在枪杆上系红绸?"他扯下枪头的红绸,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刻痕,"这是我杀的曹军营将数目。
三百二十七人,今日起,要再加个零。"
校场的号角声突然响起,五千氐兵已在辕门外列阵。
马超翻身上马,红绸被风卷起到半空,像团烧不尽的火。
庞德跨上自己的黑马,望着他挺直的脊背,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巴中听到的传言:曹操的先锋夏侯渊,已带着三万精骑过了陈仓。
子午谷的雪,要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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