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田丰走远,陈子元摸出酒囊喝了口,枸杞酒的甜腻混着嘴里的铁锈味,直往喉咙里钻。
他望着东方——那里的天空已经全亮了,朝霞把云朵染成血红色,像极了城主府前那滩曹昂的血。
同一时刻,百里外的潼关。
曹操跪在草席上,面前摆着两具尸首。
曹昂的铠甲被血浸透,颈间的伤口翻着红肉;许褚的胸膛插着半截断矛,脸上还凝着死前的怒容。
风从关外灌进来,卷起曹昂额前的碎发,露出他耳后那颗朱砂痣——那是丁夫人当年用胭脂点的,说\"我儿将来要做个有记号的贵人\"。
\"昂儿...\"曹操伸手去摸儿子的脸,指尖触到的却是冰冷的皮肤。′q!u.k\a`n\s~h+u¨w?u′.+c,o^m*
他喉间一甜,腥热的血涌进嘴里。
三日前还在骂他\"老而弥坚\"的戏志才扑过来扶他,被他一把推开。
\"传我将令!\"曹操踉跄着站起来,抓住身边亲兵的衣领,\"点齐三万人马,明日...明日杀回秦川!\"他的声音像破了洞的风箱,每说一个字都带着血沫,\"把刘备的人头...挂在昂儿坟前!\"
戏志才的手按在他后背,触到一片湿冷的冷汗。
这位总爱眯眼笑的谋士此刻脸色煞白:\"主公,您旧疾...\"
\"住口!\"曹操甩开他的手,转身时撞翻了案几,竹简\"哗啦啦\"撒了一地。
他盯着许褚尸首上的断矛,突然抄起案头的剑,一剑劈在柱子上。
剑刃崩了口,木屑飞溅,扎进他手背,血珠顺着剑刃往下淌,\"当年宛城张绣反叛,我失了典韦;今日秦川,我失了昂儿,失了虎侯...这血债,总得有人还!\"
话音未落,他突然捂住心口,身体晃了两晃,直挺挺栽倒在地。
\"主公!\"
帐外的喊声响成一片。
夏侯渊撞开帐门冲进来时,正看见戏志才掐着曹操的人中,程昱在解他的玉带,帐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传军医!\"夏侯渊吼了一嗓子,转身时撞翻了烛台,火舌舔着帐角,映得众人的脸忽明忽暗。
远处传来号角声,是曹军残部陆续退回关隘的信号。
风卷着沙粒打在帐幕上,像有人在外面急促地拍门。
潼关军帐内的烛火被风掀得直晃,曹操喉间腥甜的血沫刚被程昱用帕子拭去,便猛咳着抓住床沿。
军医的银针还扎在他后颈,药炉里的苦艾味混着血腥气直往鼻腔里钻。
\"主公脉象浮而无根,\"老军医颤着手收针,\"旧年箭伤攻心,又添了急火冲肺,须得静卧百日,忌动怒——\"
\"滚!\"曹操抬手掀翻药碗,黑褐色药汁溅在夏侯渊的铠甲上,\"我曹孟德的命,何时轮得到你个医匠指手画脚?\"他撑着起身,却被戏志才半扶半拦地按回床榻。
这位谋士的宽袖扫过满地竹简,扫出半卷曹昂上月写的家书,墨迹里\"父亲珍重\"四个字被药汁泡得模糊。
\"主公且看。\"戏志才捡起那卷家书,指节抵着\"儿愿代父守秦川\"的字迹,\"将军新丧,士卒折损过半,潼关虽险,粮草只够七日。\"他声音放得极轻,像怕惊碎帐外的风声,\"若此时硬要回攻,怕是要把剩下的三万儿郎都折在函谷道里。\"
帐外突然传来马蹄声,是探马来报:\"启禀主公,刘备军已占了华阴,截断我军东退粮道!\"
曹操的指甲深深掐进床板,指节泛白如骨。
他望着帐角曹昂的铠甲——那副曾被他亲手打磨的玄铁鳞甲,此刻正挂在灯影里,护心镜上的血渍还未擦净。
程昱趁机递上茶盏:\"主公,当年赤壁火起时,您也说'留得青山在'。
如今不过暂退洛阳,养足了锐气再——\"
\"够了!\"曹操一把打翻茶盏,瓷片割破手背,鲜血滴在曹昂的家书上,把\"珍重\"二字染成刺目的红。
他盯着帐外渐起的暮色,喉结动了动,终于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传夏侯渊。\"
夏侯渊掀帐进来时,甲叶上还沾着未干的血。
这位虎步关右的将军单膝跪地,额前的碎发被血粘成一绺:\"末将在。\"
\"带五千精骑断后。\"曹操扯过案上的令箭,箭尾的红缨扫过他嘴角的血渍,\"若刘备军追来...能拖一时是一时。\"
夏侯渊接过令箭时,指腹触到箭杆上的刻痕——那是曹操当年征吕布时留下的。
他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