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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峰捏起瓷瓶,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爬进心脏。
帐外传来巡夜的梆子声,\"咚——咚——\"敲得他太阳穴突突跳。
他想起孟获掀帘出去时,兽皮披风扫落酒樽的样子,那酒樽是前年他亲手刻的,刻着两只交颈的狼。
\"将军。\"茂才的声音像根针,\"天快亮了。\"
杨峰突然把瓷瓶塞进怀里。
他站起身,帐角的铜灯被带得晃了晃,光影里,茂才的影子像条蛇,缠上了他的脚。\"我要看到粮草。\"他说,\"三天内,曹司空的粮草必须出现在我眼前。\"
茂才躬身作揖,儒冠上的玉簪碰在案角,发出清脆的响:\"将军放心。
明儿个晌午,汶山脚下就有支汉军粮草队——说是运去给蜀军的,可赶车的都是咱们的人。\"他转身掀帘,冷风卷着晨雾灌进来,\"将军只需按兵不动,剩下的,曹司空自有安排。\"
门帘落下时,杨峰看见天边泛起鱼肚白。
他摸出怀里的瓷瓶,在掌心转了两转,突然用力砸向墙角。
瓷片飞溅的刹那,他又弯腰捡起来,把碎片和药粉一起塞进了靴筒。
晌午时分,山下传来喧哗。
杨峰掀开帐帘,就见几个洞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腰间的短刀撞得叮当作响:\"杨将军!
山脚下有支汉军粮草队!
二十辆大车,麻袋里的米都漏出来了,白花花的一片!\"
\"有多少人押送?\"朵思大王从旁边的帐篷里转出来,他腰间挂着用兽骨磨的算筹,眉头皱得像座山,\"蜀军的连弩手?
还是骑兵?\"
\"就三十来个步卒!\"那洞主眼睛发亮,\"扛的都是木枪,刀鞘都锈了!
咱们冲下去,半个时辰就能把粮车抢回来!\"
周围的洞主们立刻哄起来。
有的拍着胸脯说\"我带五百人\",有的扯着嗓子喊\"先到先得\",连向来稳重的阿会喃都攥紧了拳头:\"三个月没见米粒了,我家小崽子昨天还问我,阿爹的刀是不是只能切野菜?\"
朵思的算筹在掌心敲得\"哒哒\"响:\"不对。
蜀军的粮道早被咱们断了半月,怎么突然有粮草?
再说三十人押送二十车粮——\"他眯起眼望向山下,晨雾散了些,隐约能看见粮车旁晃动的青布衫,\"那身衣服......倒像川北的农户。\"
杨峰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想起茂才说的\"汉军粮草队\",喉结动了动,开口时却皱起眉:\"朵思说得对。
上月蜀军派来的使者说要和谈,咱们没应;这月曹军压境,他们倒送粮上门?\"他扫过周围发亮的眼睛,\"莫不是引咱们出山的陷阱?\"
帐外突然安静下来。
几个洞主面面相觑,刚才喊得最响的那个摸了摸后颈:\"可......可咱们的野菜汤都喝光了......\"
\"要不......\"杨峰顿了顿,\"派两百轻骑去探探虚实?
抢得到粮最好,要是陷阱......\"他手指虚划了下脖子,\"就当喂了狼。\"
洞主们的眼睛又亮了。
阿会喃拍着他肩膀大笑:\"杨将军这主意好!
我这就去挑精壮的小子!\"
朵思的算筹停了。
他盯着杨峰的眼睛看了片刻,突然低头拨弄算筹,嘴里嘟囔着\"二七一十四,三七二十一\",也不知在算什么。
杨峰望着山下飘起的炊烟——那是粮车旁升起的灶火,飘来的饭香里混着腊肉的油腥。
他摸了摸靴筒里的瓷片,突然觉得那饭香甜得发苦,像极了十年前许都街头的糖画味,那时候他蹲在墙根,看富家公子舔着糖画笑,自己只能咽口水。
\"将军?\"阿会喃的声音把他拽回现实。
杨峰扯出个笑:\"去吧。
让他们带够火把,要是看见连弩手......\"他做了个撤退的手势,\"跑快点。\"
阿会喃应了声,大步跑向马厩。
杨峰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昨夜茂才说的话:\"等他们抢粮的时候,虎豹骑会从东边的山谷包抄......\"
晨风吹起他的衣角。
杨峰摸了摸胸口的狼头刺青,那里还留着当年孟获阿爹给他纹刺时的灼痛。
可此刻,他却觉得那刺青在发烫,像要烧穿他的皮肉,露出底下藏着的、那个在许都街头蹲墙根的小乞儿——那个发誓要出人头地的小乞儿。
山下的粮车旁,有人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