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彬说:“操什么心?这种事纪委不查你的。”
钟路琳说:“看起来李县长挺有经验?”
李彬笑,“如今我们这种小官谁都经历过几阵。”
“挺谦虚的嘛。”钟路琳说,“跟我的印象可不太一样。”
李彬说这要看场合。一个县长在他那块地盘里可以发点威,毕竟一县之长。在其他地方就得夹起尾巴,因为出了那块地盘他狗屁不是。一个县长在他县里发号施令,到市里还能伸出手让人握,到了省里就得主动找人握手,到北京那不是握手,见了谁都得点头哈腰。京城里满街跑的都带长,宰相门房七品官,不管真的假的没有一个不是老大。京城记者更不得了,不小心得罪了,两行字打死活该,还丧家之犬无处可埋。
钟路琳评价道:“耿耿于怀。”
“哪敢啊。”他笑,“对钟记者仰慕还来不及呢。”
这一次是钟路琳主动打电话找李彬。因为欠账还钱,得把人家垫的机票和机场建设费付还。另外,钟路琳心里也有一种感激,那天这位县长还真帮了忙,可谓不计前嫌,这种不计前嫌也可能另有目的,当然不是为了能“仰慕”并跟她喝上什么“交杯酒”,这一点钟路琳心明如镜。广州机场别后,李彬曾打过一次电话询问钟路琳女儿的情况,当时可可病情稍显稳定,但是烧还没退。李彬安慰说:“你这一坎过了,吉人自有天相。放心,会好起来的。”后来孩子果然一天天见好,直到终于出院。孩子出院后钟路琳赶紧把拖下来的事情一一收拾清楚,包括给李彬打电话。她问李彬机票款和机场建设费汇给谁,怎么汇好?李彬让她不要操心,担保没有哪级纪委会来查这笔钱。钟路琳说她就一个普通记者,不必像县长等一类官员总是从纪委角度考虑问题,但是她从来不愿欠谁什么,如果李县长不觉得麻烦,她就直接寄给他。
“这样吧。”他说,“我让小蒋跟你联系。”
他说的就是那个县政府办副主任。当天下午,蒋主任就给钟路琳打电话,说县长交代了,请钟记者把机票和机场建设费单据寄过来,如果还有其他票据需要处理,例如出租车费什么的,尽管一并寄来,他会处理清楚的。
李彬县长显然准备为钟路琳买单,略施小恩小惠。
钟路琳说:“都不必。我用邮政汇款把钱汇去就是了。”
钟路琳跟蒋主任有一件事心照不宣。当初写文章时钟路琳曾经请蒋提供过一些照片,文章发出来,钟路琳担心蒋可能因此遭县长怪罪,为了略表谢意,她按照发表照片的惯例给他寄了一小笔稿费,注明为“资料费”。钟路琳不清楚蒋是否把有关情况都报告李彬,她也不管那些。关于机票款的事钟路琳也没多说,她问了另外一些情况。
“浅沙湾怎么样了?”
蒋主任非常谨慎,字斟句酌,“我们坚决执行上级的决定。已经先停下来了。”
钟路琳问海上乐园。问那个地方游客是不是挺多,交通情况好不好,绕了一个圈子,再忽然一棒打在点上。
“你们李彬县长好像有些事情?”
蒋即口吃,“什,什么?”
钟路琳对蒋说,她在北京听到一些情况,不好直接问李彬本人,因此向他打听。她说,她想了解的事情可能会让蒋主任感到为难,其实没关系,蒋主任认为可以说的就说,认为不便说的就不必说,不管说什么不说什么都是他们之间的事情,蒋主任不必去汇报,她也不会去跟其他人讲,这一点蒋主任可以放心,对她而言这是一种职业道德。
钟路琳从蒋那里核实了情况。李彬近些日子确实不太好过。这个人在半年前已经被省里派员考核,准备提拔,传说是到省水利厅当副厅长。李彬果如其所言是学水利的,水利界挺有名的南京河海大学的毕业生,毕业后曾在省水利勘探设计院干过几年业务,后来转而从政,直到当县长。这人到省水利厅当头挺对路,一是科班出身,业务熟悉;二是他在县长任上于修堤引水方面亦有建树,包括他主持修建的浅沙湾填海造地工程亦修堤筑坝,跟他的本行沾得上边,因此上下呼声都很高。据说钟路琳参加“黄金海岸纪行”采访团到达那会儿,省里有关的人事调配方案已经基本成形,只待省委最后研定,李彬呼之欲出。不料浅沙湾填海工程的麻烦忽然被媒体捅出来并引起连锁反应,李彬最终没上,省水利厅那个位子紧急另觅人选。
钟路琳想起李彬的种种“补救”手法,从收集记者们的电话到派员上京一一公关,情急不已原来果有缘故。当初钟路琳以为该县长是过于在乎自身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