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头上那顶县长乌纱,如此看来不止,那一番拼搏对他来说意义要大得多。
钟路琳问了李彬其他情况,是不是有人在查他什么问题?蒋说得含含糊糊。他说省里确来过一些人,找县里不少人了解浅沙湾填海造地工程的一些具体问题,也涉及到经济问题。可能是省里有关部门只是为核实情况,给上边一个说法,也不排除有人往上边又捅了什么情况需要进一步调查,县里因此议论纷纷。如今常这样,有的人有的事看上去一直挺顺的,忽然出个麻烦就全变了,各种麻烦接踵而至。
“不过李县长挺有水平的。”蒋含糊道,“我想没关系的。”
钟路琳点点头,说她明白了。
“你们李县长好像很善于学习?”她问。
蒋不知钟路琳指的什么,支吾道:“是,是挺有水平的。”
“他是不是准备改行,不搞水利,学水生植物去?”
“这个嘛,”他说,“县长是有一些,他有一些想法。”
钟路琳没再追问下去。她知道不能逼得太紧,否则这位蒋主任可能会吓得把自己的电话号码一古脑儿全都换掉。这人看起来还比较老实。
钟路琳把机票等款项汇给了蒋主任。几天后她接到李彬的电话。李彬说钟记者不应该当记者,应当从政。钟路琳说她确实是想做一个榜样,供李县长好好学习。两人开了几句玩笑,李彬忽然说:“钟记者还留着些水生植物的书吗?挑几本给我拜读怎么样?”
显然那位蒋主任向该县长报告过一些事情了。
钟路琳说:“我建议你不要急着改行,真诚建议。”
李彬说:“钟记者是不是准备一直盯着我?”
“你知道这世界上不光我一个人。”
“这世界上我最怕你一个。”他大笑,“这么追你都不动心?那么铁石心肠?”
“我不白骨精吗?”钟路琳说,“白骨精连死人都啃。”
他急了,“别总记仇!记我一些优点行吗?”
任何人都会不知所云,不清楚他们讲的什么土匪黑话。只有他们自己心知肚明。
那一天,李彬在机场上说他明白钟路琳该死的红树林是怎么回事,他的意思是说,他到这一次碰面才明白钟路琳为什么会盯住那片红树林。因为直到这回他才发现钟记者不像大多数记者一样出自某大学的新闻系或者中文系,她学的是海洋生物,她在大学时就读的那个系久负盛名,现在已经扩展为“海洋学院”。钟路琳在某一个海湾驻足,眼睛一眯看到远方海岸边一片植物,她立刻就知道那是什么,知道它意味着什么,因为她恰巧出自广州的那个著名院校。同样的,钟路琳跟李彬在广州匆匆邂逅,回头一想她也明白了,她跟李彬在那个地方相遇绝非偶然,她的母校和她的教授在海洋生物一些领域的研究方面颇具权威性,本院研究所有一个研究室专攻海岸红树林课题,李彬需要他们。显然李彬在仔细琢磨浅沙湾那片红树林,他当然不是如钟路琳讥讽那样准备改行研究水生植物,他对让他遭受挫败的红树林不会有多么热爱。钟路琳猜想这位县长千方百计还在图谋他那个填海工程,他需要扫清障碍。这个世界的人很多,关注有关红树林的人也很多,眼下李彬县长最怕的却是钟路琳,这是实话。这人怕她始终盯着他,因为她是始作俑者,她懂行,在这个问题上谁也骗不了她。
所以他得强作笑脸同钟记者周旋,示好,做求爱之状。
五月间,李彬派一个人到北京公干,“顺便”给钟路琳捎来两箱土特产,是一种水果,据说是该县一家台资农业企业从国外引进的新品种,叫“金果”。来人给钟路琳打电话,问钟的家庭住址,说要亲自送上门。钟路琳表示感谢,请对方回去后代向李县长致意,然后说:“东西就免了,不必麻烦。”
来客非常着急,“钟记者,我没法跟县长交代啊。”
钟路琳说没事,找时间她会替他向县长交代。
隔天,钟路琳到农业部去。她自己开车,过三元桥,经东三环北路,转农展馆南里。农业部新闻发言人近期发布的消息里,有一个发展生态农业的内容,钟路琳挺感兴趣,着手收集材料,打算做点文章。由于编辑室里的分工,钟路琳常跑农业部,跑得上下都熟,还谋到了一张车辆通行证,出入相当方便。
那一天钟路琳的事情办得挺顺,上午十一点,她把自己那辆别克倒出车位,开出农业部大院。出大门过门岗时,外边车多,她让自己的车插进车流,跟着车流缓缓前行。行进中随意一瞥,路旁一个人影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