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火情,赶到医院看望伤员。我看到了给我送锦旗的湖南姑娘,她有幸从火中捡了条命,但是因跳楼身负重伤,腰椎骨折,从此再无法站立,将在轮椅上度过今生。
事后处理,我因负有领导责任被解除县长职务,并受严重警告处分。这一结局对我而言尚属幸运:当天恰逢周末,有大批本地农村女工回家,未在厂区过夜,否则死伤人员肯定倍增,后果将更为惨烈,我将承担更为重大的失职之责,我的职业官员生涯肯定将就此告结,政治上完全报废。
我无以自辩。这家工厂将职工宿舍、库房和生产车间混处一楼,另有其他消防隐患,被责令停产整顿。我作风不深入,未细察情况,奉我的指示处理该厂欠薪事件的政府办人员又听信企业主言辞,打着我的旗号,压相关部门暂缓执行消防规定,允许该厂重新开工,以此博得我的表扬。惨祸因此酿就。
这就是我所谓的“作风不佳”,因为一些青年妇女的问题“犯过错误受过处分”的故事。我为什么要一直走到船民街的深处去看一个残疾人居住的黑屋子,为什么自嘲“视同残疾”?这就是缘故。蔡小霞使我想起曾经有过的一位健康而明朗的湖南女孩,她曾经代表人民对我表示爱意,同时表扬我也爱她们。我愿她还活在家乡的轮椅上,愿她能像蔡小霞一样得到帮助,不仅在助残日获赠三百元。
我心里难免还有一种痛切以及不平。我哈哈哈哈故作轻松,其实没那回事,笑得很痛苦的。受处理后我赋闲一年多,在家“读研”,写《内参》,感受真是丰富极了,未曾亲身经历实难以想象。我总想如果还有机会,我一定要证明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人,证明我想做的是些什么。应当给我处分,似乎也应当给我锦旗。
所以我“找死”,做我的前任做不下来的群生计划,要将船民街夷为平地。
我当过五年县长,征地拆迁,修桥铺路,于我并不新鲜。船民街拆迁有其难度,麻烦很多,工作做细,总是可以拿下来的。那一段时间里我双管齐下,全面宣传,广泛动员,组织大批人员走街串户,重赏主动搬迁居民,引导观望者,分化钉子户,工作迅速铺开,进展很快。
指挥部人员告诉我,瘸子柳树比较顽固,一直拒绝合作。工程指挥部、街道办事处加上县残联工作人员接连上门动员,该残疾青年总是声称无处可走,哪都不去。看到附近有些居民匆匆忙忙在屋前屋后胡乱搭盖,想以违章建筑增加拆迁赔偿面积,瘸子也跟着学,叫了一帮人用破砖木棍油毛毡在破屋子后边空地,也就是街巷下水道的盖板上不伦不类临时搭建一个窝棚,要指挥部人员把那窝棚列入赔偿。他还给街道和残联打电话,说家里没吃的了,快饿死了,让他们送米送油送菜,声称不给的话他就一瞎一瘸再到县长家做客去。盲女蔡小霞没有参与其夫的种种非文明创建活动,她呆在黑屋子里,除擦拭地下污水,已经另有事干,电信部门帮她安装的电话开始发挥作用,公司业务主管报告,盲女的电话谈心服务颇受欢迎,业务量日渐上升。
我让有关人员注意这一家人,不要急。
那个月下旬,船民街开始动迁。有天我在政府大楼开会,指挥部打来电话,称他们拆除一户居民临时抢搭的违章建筑时受到阻挠,有数十名群众包围施工人员,手握木棍铁棒,情绪激动。我立刻停下会议赶往现场。还在路上,曾慰的电话就追踪而至。
“老齐你冷静。”书记说,“稳妥为要。”
“书记放心。”我说,“会处理好的。”
我开玩笑,说我写过《县长内参》,这时候派不上用场,今后还供谁参考?送给鸟去做窝?哈哈哈哈。
其实没那么轻松。我在路上连打几个电话,指令工程指挥部的现场处置人员把拆迁队伍和施工机械后撤,暂时避免接触,同时要求派出所警察及时赶到现场,帮助维持秩序。我到达时,指令已得到有效执行,事态略显平稳。但是依然有大批居民围阻聚集在船民街中部位置,驱之不去。
我听到了一个情况:盲女蔡小霞意外负伤,可能相当严重。起因是柳树阻挠工作人员拆除后墙外非法搭建的窝棚,双方相持中,柳树挥舞拐杖,大喊大叫。蔡小霞摸出家门劝阻丈夫,被火头上的瘸子失手推了一把,一头撞到墙角,摔到地上时额头又砸在一块石条上,当即人事不省。施工人员看到柳树急得在一旁跳个不停,赶紧帮他把人抬进家里,并商量是否送医院。这人却不领情,舞着拐杖逐客,大家被迫撤出那间黑屋子,时蔡小霞依然昏迷不醒。
“满头满脸的血。”他们说。
我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