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漫进帐中时,王越回来了。
他月白衫子上沾着草汁,剑柄缠着带血的布条:"临淄清出十七个细作,有三个想翻墙跑,被百姓拿扫帚拍翻了。"他把半块虎符放在案上,"那王大富的粮仓底下,埋了三百支并州箭簇,箭头还沾着羊血——是怕咱们查的时候走火。"
陈子元摸出火折子,将十七张细作的供状投进铜盆。
火舌舔着纸页,映得他眼尾泛红:"董贼以为青州是块软豆腐,可他不知道......"他转头看向帐外,那里传来百姓敲着铜盆巡夜的声音,"这里的豆腐里,掺着钢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刘备忽然起身,将案上的军图卷好:"我去校场看看新募的民壮。"他走到帐口又停住,"先生,你也歇会儿,从昨夜到现在,你没合过眼。"
陈子元望着他的背影笑了笑,转身翻开最新的军报。
乐安方向的斥候回报:文丑的先锋已过了寿山溪,后军还在十里外扎营——正合他的诱敌之计。~如?文¨徃¢ /唔-错·内.容′
帐外的更鼓响了,是三更。
他摸出酒葫芦抿了一口,酒液辛辣,却压不住眼底的灼意。
寿山的夜该凉了吧?
关羽的刀应该出鞘了,张飞的矛尖该沾着晨露了。
而他要做的,就是守在这里,等那声——
"报——寿山得手!"
的喊杀声,穿透晨雾,撞进临淄城。
临淄城的更漏敲过第五遍时,刘备的手指在军图上"寿山"二字的墨迹里陷出一道浅沟。
帅帐烛火被夜风吹得忽明忽暗,将他的影子投在帐壁上,像一杆被风刮得东倒西歪的旌旗。
"使君,喝口热粥吧。"简雍端着陶碗凑近,碗沿腾起的白雾模糊了他的眉眼,"先生说您从晌午到现在粒米未进。"
刘备接过碗,却没往嘴边送。
粥香混着帐外巡夜士兵的脚步声涌进鼻腔,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在涿县卖草鞋时,织席的老匠头总说"手稳才能编出好席子"。
可此刻他攥着陶碗的手在抖,粥汁溅在军图上,晕开一团浑浊的黄——像极了寿山峡谷里那滩等着浸血的泥。
"报——乐安方向急报!"
帐帘被风卷得哗啦作响,斥候裹着一身夜露撞进来,甲叶上的冰碴子簌簌落了满地。
刘备霍然起身,陶碗"当啷"砸在案上,粥汁溅湿了他的青布下摆。
"文丑前锋已过寿山溪,后军还在五里外扎营!"斥候喘着粗气,腰间的牛皮水囊冻得硬邦邦的,"末将亲眼见他的将旗——'文'字红底黑边,在谷口飘得跟团火似的!"
刘备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三日前与陈子元在军帐推演时,先生用竹筷在沙盘上划出寿山峡谷的轮廓:"这谷口宽不过两丈,两侧山壁陡得连猿猴都爬不上去。
云长带五千弓箭手伏在左崖,翼德率三千轻骑候在右林,等文丑的前军进了谷心......"
"使君?"简雍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刘备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走到了帐口,冷风灌进领口,冻得后颈发疼。
他望着东南方漆黑的天幕,那里隐有雷声——不,是马蹄声。
寿山离临淄不过百里,若文丑真中了计,此刻该有喊杀声像滚雷般传过来了。
"先生呢?"他突然转身问简雍。
"军师在偏帐。"简雍指了指东首那盏始终亮着的灯笼,"从傍晚到现在,他就坐在案前翻那本《六韬》,茶凉了又续,续了又凉。"
刘备没说话,抬脚往偏帐走。
帐门帘刚掀开条缝,便有墨香混着药味涌出来。
陈子元正伏在案上,左手压着卷了边的《吴子兵法》,右手握着的狼毫悬在纸空,笔尖的墨滴悬了老半天,"啪"地落在"兵者,诡道也"五个字上。
"使君。"陈子元抬头,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缠着瞳孔,"可是有战报?"
"文丑前锋过了寿山溪。"刘备在他对面坐下,伸手按住他欲写未写的笔,"先生,你已有两日未合眼。"
陈子元笑了笑,指节叩了叩案头那半块董字玉牌:"当年在洛阳太学,为了跟郑玄先生辩《左传》,我熬了七夜。"他的拇指摩挲着玉牌边缘的毛刺,声音轻得像叹息,"可那时输了,不过是被同窗笑两句;如今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