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临淄书院的飞檐时,周瑜正倚着望楼的红木栏杆。¢d¢a¨w~e-n¨x+u′e′x*s¨w!.~c/o?m,
他指尖摩挲着酒盏边缘,釉面冰裂纹在残阳里泛着冷光,像极了青州地图上那些蜿蜒的河道——每道纹路下都藏着暗涌。
"伯符你看。"他突然抬手指向东南方,"那排青瓦白墙的屋舍,是陈军师新设的算学馆。
前日我翻到他们的课卷,有个少年竟用筹算推导出粮道运量与兵力配比的公式。"
孙策凑过来,酒气混着晚风扑在脸上:"不过是教娃娃们打算盘,公瑾怎的比看兵书还上心?"
周瑜转身,广袖带起一阵墨香。
他望着藏书阁前那排新栽的垂丝海棠,花瓣正簌簌落进石臼里——前日他见着几个学子蹲在那儿,用石杵捣着花瓣拌浆糊,说是要修补虫蛀的《九章算术》。"你当这是书院?"他声音轻得像片羽毛,"这是陈子元撒进泥土里的种子。
等这些算学、农经、兵法的书浸透每个学子的骨血,等他们带着墨香走进郡县衙门、钻进军帐粮库......"他突然笑了,眼尾的泪痣跟着动了动,"到那时,青州的每粒米、每匹布、每个能拿兵器的青壮,都是他的兵。"
孙策的手无意识地攥紧腰间剑柄。-d_q~s?x.s`.`c`o!m!
他望着楼下三三两两的学子,有个穿粗布短褐的少年正踮脚够屋檐下的铜铃,铜铃摇晃时,他听见清脆的响声里混着"均田屯田"几个词。"你是说......"他喉结动了动,"这书生比咱们在沙场上砍十年,更能攥住人心?"
"不是攥。"周瑜屈指叩了叩栏杆,"是养。"他望着藏书阁第二层的雕花窗,那里透出暖黄的灯影,"他在养一支看不见的军队。
所以孙伯符啊,"他转身直视孙策的眼睛,"你我今日来青州求盟,不是锦上添花,是......"
"是怕这朵花开得太盛,挡住了咱们的阳光。"
清越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陈子元扶着栏杆拾级而上,月白襕衫沾了点海棠花瓣,发间那缕草屑不知何时已经理净,只余额角一点淡红——像是被绣楼后窗的藤条刮的。
周瑜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早算到陈子元会来,却没算到对方会挑这个时候:暮色刚漫过望楼飞檐,光线恰好让三人的影子在青砖上交织成一片,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
"陈军师好耳力。"周瑜举杯相邀,"我与伯符正说这临淄的夜色,不想被先生听了去。*躌?4.墈/书_ ¨首\发-"
"公瑾的话,隔三条街都能听见机锋。"陈子元走到栏杆边,目光扫过孙策腰间的吴钩——剑鞘上的云纹与孙坚的佩剑如出一辙,"倒是孙将军,可是嫌我这书院的茶太淡,宁可陪公瑾喝这辣嗓子的酒?"
孙策被说中心思,挠了挠后颈:"陈先生莫怪,我这人喝不得温吞水,倒是方才公瑾的话......"
"孙将军若有兴,不妨移步藏书阁。"陈子元转身时,袖中掉出块帕子,是月白色的,边角绣着只歪歪扭扭的黄狗——蔡琰说要让阿黄咬他鞋,到底还是绣了帕子塞给他。
他弯腰拾起,抬头时笑意更浓,"我让院正备了新焙的龙团茶,再叫小斯去厨房端盘糖蒸酥酪,将军尝过便知,温吞水也有温吞水的滋味。"
藏书阁二楼的紫檀木茶案前,周瑜望着茶盏里沉浮的茶叶,突然开口:"陈军师可知,我江东有片赤壁?"
陈子元正往孙策碟子里添酥酪的手顿了顿。
他想起赵云今日说的"孙使车驾去了学院",想起蔡琰琴音里的嗔怪,想起曹昂留下的玉珏——豫州的麦子该熟了。"公瑾是想说,赤壁的江风,能助火攻?"
"不。"周瑜指节轻叩茶案,"我想说,赤壁的江,能分南北。"他望着陈子元的眼睛,"北方有袁本初虎视眈眈,西方有曹孟德厉兵秣马,刘使君若想在中原站稳,总得有个能牵制北方的盟友。"
"所以公瑾要我做那牵制北方的刀?"陈子元端起茶盏,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而你们孙家,便借着这把刀的寒光,去砍南方的荆棘?"
孙策猛地放下茶盏,瓷片在案上跳了跳:"陈先生这话说得......"
"伯符。"周瑜按住他的手腕,目光仍锁着陈子元,"先生聪明,自然看得出。
我孙家要的是江东太平,刘使君要的是汉室兴复,本就是同路。"